▲南五台 图源陕光灯 作者 摄
网上有个帖子,说北京是帝都,上海叫魔都,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西安,是什么?我觉得再没有“仙”这个字更合适了。“仙”的拼音就是xi'an,似乎冥冥之中,就暗示了这个城市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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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西安“仙”,这还要从秦岭山说起。
大约三十年多前,我们还在遥远的80年代。那时秦岭离西安人还很遥远。生活压力大,养儿育女,奔波劳作,父母们脸上难有轻松洒脱气息,更少有人有闲情雅致去山里去逛一逛。那时通往山里的路似乎只有210国道、108国道,没有汽车,没有好路,自行车能骑到最远的大概是长安县,子午镇下,遥望山边,大约就是西安人的最南边了。
山与我们,遥遥在望。秋夏之交,天高云阔,晴空疏朗的日子,遥望南边,我们能看到秦岭苍翠的山林。天净至极的日子,甚至能看到树木、丛林以及山里的斜岔小路。大人们会说:
看,南山,就是“采菊东篱下”的那个南山。
“南山”到底是哪个山,对于西安人来说是模棱两可的。首阳山,南五台,小五台,嘉午台、万花山、太平山、光头山、跑马梁,我们都管他叫南山。这样一座横亘于西安南部的山,如同屏障一样,把西安人意识南北分界。想起北边的时候,是一马平川,一脚油门就出城了。而想起南边的时候,是从哪个口进山呢?安康,汉中,商洛,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山口,关隘峡口,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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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人的感觉——离山不远 图源陕光灯 作者 摄
直到有一天,我们渐渐感觉山不远了。时间悄然走到2000年代。城市潜移默化的扩张,一点点南移,房子越盖越往南,在南边买房的人,会显摆的说:早上打开我家窗户,对面就是终南山。
从那一年开始,西安的大学陆续搬往山边。大学城围绕在圭峰山下,青砖碧瓦的图书馆,片片鹅黄的银杏树,站在校园,抬头望见的,是数数山峰。
接着是2010年代汽车走入寻常家庭,成为代步工具,对于城里人来说,已经不屑于去个浐河、灞河或者兴庆公园度周末。那时进山逐渐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西安再大,大不过秦岭。从东到西,东郊人从库峪上山,王顺山抬眼可见;南郊人觉得翠华山、南五台近在咫尺;对于高新的人来说,太平峪就是后花园,午饭过后都能登顶。
可能在中国没有哪个城市像西安这样,油门一踩,瞬间进山,繁华的大都市和太虚仙境相差的大概只有30分钟的路程。有一次,我打开公交车1号线线路图,上面写着:南五台、太平峪、青化山、祥峪森林公园、草堂寺、高冠瀑布、金龙峡、圭峰山、金峰寺、清凉山、首阳山……
望着这些曼妙的名字,我想,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哪个城市,公交车能如此密集的开往山林寺院、深山峡谷。
山与山也是不同的。太平峪以水为美。人行之处,溪流相随,至山中,瀑布大小不一,或如小雨帘幕,或如大雨倾盆。水让太平峪充满了灵性。
而祥峪,山不高,水不多,去的人也少, 祥峪的美,在于千年古树,断壁残垣、横七竖八的立于山之两侧,峡谷中,有乌鸦飞过,凄厉而宁静。此时若想起那首诗: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对登山人来说,这不是诗,这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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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北路和南路的风景会迥然不同 图源陕光灯 作者 摄
西安居于秦岭北坡,与秦岭南坡的风景截然不同。有一次,我路经太白山下的眉县,这里天高云阔,白云悠悠,农田、河流、山坡,一层层的风景,让人有一种置身瑞士风景的感觉。进入陕南,山就更开阔了,数条河流,汇集到了汉江,最终形成广阔的滔滔大江。
我曾问一些地质学的专家,秦岭那么多水,为什么到了西安,却没有形成一条宽阔的大河呢?专家解释:秦岭南坡、北坡山形结构差异巨大。西安位于北坡,从山脚下到分水岭,仅仅只有30公里,海拔2400米,陡然上升,因而山陡峭异常,急弯高坡,水不易聚集成河,形成了上百个狭窄峪口,峪口之水,急流入城,这便是八水绕长安。所以北坡,没有农田,没有宽阔的阶梯。居于北坡西安人,抬头望去,山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而在南坡,山相对较缓,水缓缓地聚集小江小河,最终汇聚成汉江水。所以翻过秦岭最高峰,一路向南,汉中、安康的风景,大多是缓缓的山,不高的峰,悠然的白云,宁静的农庄,宽阔的河流。独特的南坡山形也滋养了汉中、安康两座城市。
这也就是秦岭北路和南路迥然不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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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养眼,也养心 图源陕光灯 作者 摄
山离得近了,山也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春花盛开时,去看太平峪的紫荆花;秋叶飘落时,去看朱雀云端的红叶,冬雪覆盖,就要登南五台,看云山雾绕,大雪苍茫了。
积郁在心的时候,诸事烦心的时候,走不过坎的时候,西安人习惯是着开上车,沿着环山路,随心所欲走向一个峪口,站在山脚下,吸一口秦岭的风,捞一把清凉的水,如果还有劲儿,登顶山峰,看云山雾海,风轻云淡,过一会儿,好多烦事儿就不是事了。
这是普通西安人的状态。真正的驴友。山对他们来说,不是风景,而是人生。一说起山,他们兴奋异常,真正的驴友,是从冰晶顶徒步到鳌山,从跑马梁穿越光头山,从麦吉岭再翻到牛背梁,极寒地带,搭着帐篷,凌冽寒风,刺骨云雾。秦岭每年都会死几个驴友,政府无论如何阻挡,驴友们依然逃过各种隘口,穿山入林,体现伤筋痛骨之美。
因为有山作为背景,西安这座城市充满仙风道骨。有人说,中年男人的几大爱好:登山、养花、看鸟、品茗、探幽、观云,在西安,有这些爱好的人尤其多。我以前觉得这些好“作”啊。很多年后才忽然明白,山川之美,其实不在于欣赏把玩,而在于心之归宿。
年轻的时候,全身心扑向广阔的现实世界,想结交更多人,编制更密的关系网,掌握更多的知识,寻找更多的发展机遇。等岁月一晃而过,有一天,回首望去,这些何曾重要过。套在身上的枷锁,终有一天,你需要一个又一个卸下来,抛弃掉。人生的后半场,何尝不是走着卸着,走着卸着,卸下曾经追求的,钱财,地位,情感 ……然后去寻找属于与生俱来的,除了父母儿女,剩下的,就是自然界的万物。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等有一天,卸下负重,你会发现,山,水,月光,日初,黄昏,落叶,雪满山,这些与本来的你,相似,相融。
▲有山作背景,西安充满仙风道骨 图源陕光灯 作者 摄
所以秦岭之于西安人,不但是山,是景,是后花园,也是最终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构思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在迷雾之中登顶南五台。那时山有雾,雾霭迷离,山鸟划过林间。
作者:王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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