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猴女羊婚姻是否相配(相面小小说)

农村青年定亲、结婚大都喜欢选在“六”字日——初六、十六、二十六。

旧的风俗习惯, 认为逢六就是好日子,明天是二月初六, 余庄大队余芝兰和项庄大队项农生定亲, 也就选在这一天。

今天,余芝兰吃过早饭,收拾起来, 头发梳得光滑滑,小辫扎得翘臻臻,手脸洗得清净净,衣服穿得笔挺挺。 哪去呀?今天胡家集逢集,明天定亲, 能不上街买些糖呀、烟呀、酒呀、菜的吗?收拾妥当, 她匆匆忙忙就要上街,刚要出门, 妈妈把她喊住了。

“芝兰啦, 你骑车子去不好吗?”

“妈,带车不好。假使把酒瓶、油瓶碰坏了,还不吉利哩,路不远,还是走路稳当些。”你看她,考虑得多周到呀!余芝兰脸上笑嘻嘻,心里乐滋滋,脚步快速速,嘴里哼小调,不一刻儿,便到了胡家集街北小桥头。

上了桥,她一眼望见在南桥头下右边不远的地方围着一团人,一阵阵笑声从那里传过来。哎,好热闹呀!是玩猴的?还是玩魔术的?余芝兰想弄个明白,也就快步向那里走去。

一到那里,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人堆里飞出来。

“哎——,有事的去忙事,上班的去上班,没有要紧事的,可在这里听听,我神诸葛为人民服务, 做大家的人生顾问。说得对,一块不嫌少,两块不嫌多;说得不对, 分文不取。”

余芝兰不知里边在做什么,看看时间还早,买菜来得及, 便也挤了进去。她抬头一看,只见人围中间, 放着一张小方桌,方桌前面挂着一块白布,白布左边竖写着“金钱八卦知吉凶”, 右边是“麻衣神相定终身”,上边横写着“提醒久困英雄”,下边是“指点迷人去路”,中间画着一个大大的八卦图案。

桌子前面站着一个高高,瘦瘦,脸皮黄白,留着山羊胡子 、下巴上有颗黑痣的老头。

男猴女羊婚姻是否相配(相面(小小说))

此时,他翻动一双老鼠眼说道:“清大早, 送两相,不要钱,谁相?就到这边凳子上坐下来。”话音刚落, 从人群中走出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来,“先生,请替我相一相…… ”

“好的,请坐下来。”

这时,又有两个老奶奶走出来,也都落了坐。

余芝兰不知搞的什么名堂?便问她身旁一个小大嫂:“大嫂, 这里做什么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

余芝兰不便多问,只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这时, 相面先生大模大样地坐到桌后板凳上, 把络腮胡子叫到身边,上下端详一会说道:“面相五官, 内相六腑,手相八卦,相面不留情,留情不相面。 我们相面的,有好说好,有坏说坏。说好你不要笑,说坏你不要跳。”

那个络腮胡子“咳嗯,咳嗯”干咳两声,“先生,您说喽,不碍事哦。”

相面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说:“唔,照你这个面相看来人中平满子孙稀,先花后果莫嫌迟,若是早年生下子嘛,母子相克定无疑。请问多大得子?”

“二十三岁。”

“得子早了。他母子要犯冲相克!孩子的妈妈可好呀?”

“唉,早死了。”

“我说的嘛,这个孩子命毒嘻!他妈妈不是被克死了吗?派你有二妻之命嘛,一毒二毒连三毒,父子还要分住屋,如若父子不分住,全家老少日夜哭。”

“孩子已结婚,早分开了。”

“分开好,不分就要死人!老爹爹,照你这个面相——三道紫纹过额头,年轻之时日夜愁。苦尽甜来愁云散,还有清福在后头。还派你十年福嘘!”

络腮胡子听到这里高兴地说道:“真灵、真灵!句句说得对,您真是神诸葛啦!”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来: “先生,就少些,这个给您吃烟。”

“不能,不能,不能!我说话算数,送你一相。”

络腮胡子见不肯收,还硬把钱塞到他手里:“钱短情长,我怎么好白相面呢?”

“好的,好的, 那我就收下。”

余芝兰看到这里,心中暗暗想到:“真绝,他怎么相得出来的?”突然,她想起要买菜,便慢慢地往外挤。 就在这时,相面先生喊起来了:“拎菜篮的姑娘,请你慢点走。”

余芝兰哪里知道是在喊她,仍然往外挤。这时, 有人告诉她:“相面先生喊你哩。”

她原来就有点舍不得离开,听说相面先生在喊她,调过头来问:“先生,喊我做什么?”

“你来呀!”经相面先生再一次喊,她也就忸忸怩怩地走过去。

大家要问:为什么这么多人神诸葛一个不喊,独独要喊余芝兰呢?没有生意,在揽生意吗?不是的。板凳上还坐着两个老奶奶在等着相哩。那是为什么呢?听我慢慢说来。

神诸葛名叫胡三道,家住胡家庄。早年相过面,后来因为扫除封建迷信,吓得他不敢干这个行当。

这几年农村集市贸易开放了,鼓励群众发家致富。胡三道为了发财,又干起老行道来。由于他发财心切,除了相面,还外加谈媒,从中收取优厚的媒金。

一次,他到张曹庄相面,有个二十八岁的二流子请他做媒,他收了人家一百块钱,当时夸口,讨老婆包在他身上。

几个月过去了,什么媒也没做成。那位青年催得又紧,他急得没有办法,今天看到了余芝兰,便想在她的身上打主意。

胡三道见余芝兰走近,抬头一望,故弄玄虚地说道,“哎你这位姑娘生得一副好面相呀,日后必定有升腾。”

他这么一说,余芝兰脸红了,但是,心里却象吃了一罐蜜糖,甜滋滋地。

这时,有人说:“又要胡编瞎说骗钱啦。”

胡三道一听,连忙说:“胡编瞎说?不信,你们看,她脸上现出金花纹啦!不过,你们不容易看得出来。”接着,他慢条斯理地说起来:”女子脸上生金花,一身福禄全不差, 生得一副慨阔相,丈夫还要沾公家!”

几句话把余芝兰说得很不好意思, 转身便走。胡三道一见,慌了。连忙说:“哎 ,你别走,别走呀,相得对,替我传名传名; 相得不对,就掀掉我的摊子。”

络腮胡子也上前拦住说:“姑娘, 他是远近闻名的神诸葛,刚才人家句句说在我的心上,还为我指出逢凶化吉的道道,你就让他相相吧。”

旁边那位小大嫂也说:“姑娘,你就让他相,倒看他能说些什么。”

余芝兰心想,相就相吧,反正买东西来得及。于是,就又回到相桌旁。余芝兰被稳住了,胡三道朝她一望,见姑娘年方二十三四,上下穿着一身新,又拎着一个大菜篮子,估计她家里有事,便试探着说道:“金花纹里夹喜纹,心情舒畅浑身轻。哎呀,姑娘,你家最近还有喜呢。”

一句话逗到题上了,余芝兰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来。胡三道见她红着脸、低着头,神气起来了:“按照你的面相,目细眉尾低,必结好姻缘。就在最近,你不是要结婚,就是要定亲。”

当时,和余芝兰同队的快嘴余二嫂也在场,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脱口赞叹道:“嗨!相得真绝,人家明天就定亲了!”

胡三道听了,更加神气,“我说的嘛,祸福吉凶,全部摆在脸上。姑娘,你庚生几何?”

“二十三岁。”

“噢,属猴的。对象呢?”

“二十四。”

“什么?二十四?”胡三道故作惊讶地站起来, “哎呀,姑娘,你属猴, 他属鸡,鸡配猴,日夜愁呀。配不得,配不得。再说,他是高山之火命,你是平地之水命,水克火, 水火不相容也。”

一番话说得余芝兰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 七上八下。

胡三道见余芝兰心慌意乱,便进一步说: “姑娘,不要犯愁,你拿个字看看,让我详细地为你解脱解脱。”

余芝兰问:“怎么拿呀?”

胡三道从桌底下摸出一个小黄布口袋, 举得高高地,“这里装的是字,你随便拿一个。拿字心要诚, 逢凶又化吉,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姑娘,请你拿个字。”说完,把黄布口袋往她面前一送。

余芝兰把手慢慢地伸进口袋,摸摸这个,丢了,摸摸那个,又丢了。此刻,那个小小的字片,好象有千斤之重,摸了头十张, 也不敢拿出来, 最后鼓足勇气,牙一咬,拿出一张,一看,是个道德的“德”字,余芝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胡三道接过一看,“啊!”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姑娘,我与你互不相识,今日无怨,往日无仇,清大早上,我不是骂人的。”他喷了喷嘴,故意卖着关子,“嗨!算了,算了。姑娘,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不说了。”

这一下,可把余芝兰吓坏了,不知为什么, 但知道一定是不祥之兆。就在这时,那个络腮胡子开口了: “先生,你有好说好,有坏说坏。就是说坏,姑娘也不会责怪你的。 如果有办法逢凶化吉,就请您指点指点。”

听他这样讲, 余芝兰也说:“先生,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作参考就是啦。”

“行啦,这下我替你负责,说到底,说全了。我这些话全属指点话,拿钱也买不到。你有钱吗?”

“多少钱?”

“一般的相面一块,拿字五角, 遇有犯难的加倍。象你这样既相面,又拿字,再加上替你破解,指点, 还要加倍。清大早上,才开市,我就少要点,两块钱。说的不对, 不心悦口服,分文不取。你骂我老混帐,骗钱打药吃。”

那个络腮胡子又开口了:“象这位相面先生真少有。先生,您怎么赌起咒来了?姑娘,你没有钱吧, 喏,我给你垫。”

怎么能叫素不相识的人垫钱呢?余芝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交给他。

“好,好,好,现在我把这个字破解把你听。”胡三道一边收钱一边说:“按字断,‘德’ 字是双人旁,第一笔是孤零零的一撇,第二撇才成个“人”字。姑娘,按字理,你派二夫之命。右边上半截,上面是个‘十’字,下面是个‘四’字,这叫十事九不成啦。姑娘,在和这个对象定亲之前可曾和别人谈过?”

“没有。”

“没有?那么,这可以算是第一夫。按字断,第二个才能和你白头到老。”停了片刻,他又摸了摸山羊胡子,“唔为你指出了阳光大道,必须认定这条路走下去,呶,‘德’字右边下半截,是‘心’字上面加一横,此乃是横下一条心也。”

余芝兰听了,心里卜通卜通跳,跟项农生的亲事难道真的不能定吗?

“就在她心神未定的时刻,络腮胡子开口了,“先生做情到底,索性请你说说,她应该配向何方呢?”

“这个嘛。”胡三道翻动着老鼠眼睛, 摸着山羊胡子说,“请问姑娘家住何处?”

“余庄。”

“男的呢?”

“南荡公社, 项庄大队。”

“唔,鸡在东南,猴必向西北。猴羊相配,不冲不克,你要和西北方向二十八岁属羊的定亲才好。”说完之后,转向别处高声喊道:“还有哪位要相,请过来!”

相过面,余芝兰犯愁了:上街买菜呢, 还是回家?她犹豫了好一会,最后终于决定,还是回家和妈妈商量商量再说。回到家,她把相面的事从头至尾告诉了妈妈。妈妈说:“农生是多好的伢子,嗨,就是配不得,不可不信, 不可全信,赶快通知媒人,就说家中有事,定亲暂时搁一搁。”

媒人当天就把话传给了项家。项农生一听非常惊疑,谈好的日子怎么又停了?年轻人,性子急,当下就骑着车子来找余芝兰。找到余芝兰劈头就问:“芝兰,定亲的事怎么停了?”

“家中有事。”

“什么事呀?”

余芝兰本来就不会撒谎,加上农生来得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究竟什么事,你说嘛!”

“事情”余芝兰急得浑身都出了汗。

项农生见她吞吞吐吐,急了,“噢,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我,我,我没意见。”

“没意见,定亲怎么停了?”

余芝兰不好把相面的事说出来, 只好不作声。

农生见芝兰不讲话,气愤地说: “好,你不喜欢我,那我走!”说完,推着车子就走。

这可把余芝兰急坏了。吹了吧, 双方在培育棉花上心心相印,恋爱一年多,感情实在太深,舍不得。不吹吧,又怕相面先生的话真灵验。急得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后来,她想,就是吹了,也应把话说明白,不然会叫他心里老打着疙瘩。说不定告诉他,还能想想办法哩。想到这里,她眼泪一抹,一边跑,一边喊:“农生——等一等,等一等,农生……”

项农生听到喊声,赌着气停下来了, 等余芝兰走近,没好气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想,我想把事情全告诉你。”接着,她把相面的事全倒了出来。

项农生听了,非常生气:“嗨!你怎么相信相面的话?”

“我,我也不敢相信, 可人家说得神乎其神。”

“这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听人家喊神诸葛。”

“神诸葛,人什么样子?”

高高的,瘦瘦的,唔……留着山羊胡子,下巴上还有颗黑痣。”

“噢?难道是——”

“怎么?你认识?”

“不,很难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定亲的事就先搁一搁。我了解以后,再告诉你。”农生说完以后,骑上车子就走。

项农生回到家, 一进门就气呼呼地对他妈说:“妈,人家要退亲了!”

“啊!不是好好的嘛,怎么又要退亲?”

“芝兰今天在街上相面,说什么鸡猴不能配, 水火不相容, 还说她是二夫之命,人家相信,就退亲呗。”

“这是哪个绝后代的, 做的缺德事呀!”

“听芝兰说,相面先生高高的,瘦瘦的, 留有山羊胡子,下巴上还有颗黑痣。”

项大妈一听,脚一跺, 手一拍,“这不是你舅舅吗?这个老不死的,我去找他算帐!”

项大妈气哼哼地来到娘家。 此时, 胡三道回到家正要吃饭,项大妈自己搬个板凳“啪咚”往门旁一放,屁股往上一坐,“呼哧,呼哧”喘着气。胡三道一见, 就象一盆浆糊倒上头糊里糊涂:“你跟我生什么气啊?”

“我问你,今天集上你又去相面骗钱的吧?”

“相面怕什么?凭本事拿钱嘛。”

项大妈听他口气,断定是他作的怪,无名之火烧得更旺:“什么神诸葛呀,你是臭诸葛!你的本事大呐,把你的外甥亲事都捣啦!”

这一说,胡三道更是没头懵了:“俗话说呐,舅舅家一头牛,外甥有只头,我怎能把他的亲事捣啦,这是从何说起呀?”

“从何说起呀,就从你说起!我问你,你替一个姑娘相面的吧?”

“唔……不错,有这回事。不过, 她说是余庄的,与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呀?关系大呐! 她就是农生的对象,你的外甥媳妇!”

“啊!”胡三道犹如五雷轰顶,霎时耳鸣眼花,浑身直冒冷汗,双手把头一抱:“啊呀喂!”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

项大妈数落起来:“你不是一嘴胡蛆嘛?什么鸡配猴,日夜愁呀,你和大舅母不是鸡配猴嘛,还说什么水火不相容,十事九不成,二夫之命,还叫人家横下一条心来退亲,你怎么想得起来说的?”

这时,胡三道抬起头,哭丧着脸说道:“嗨!老妹子,实在没法子,我原来答应替人家说亲,拿了人家一百块钱。本来想把她的亲事捣掉, 谈把那个小青年的, 哪个晓得她就是我的外甥媳妇呀。”

“钱,钱,你就晓得钱!为了钱,你就胡说八道。弄出个人命关天来,你的罪就大啦!要坐大牢。”

胡三道被他妹妹一顿教育,连声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从房间里拿出相面招牌和黄布口袋:“老妹子,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干这个缺德的事了!种田是本行, 我还是种田。明天就去还人家的钱。”说完之后,擦起火柴, 点着了相面招牌和黄布口袋,烧得精光。

项大妈拉着胡三道说: “走,我和你一起上余芝兰姑娘家去。一来向她赔不是; 二来告诉她,你那些鬼话全是为了骗钱的,不能信。”

胡三道无奈,到了余芝兰家,向芝兰和她母亲连连赔不是,并把他为什么骗钱、怎样骗钱,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但是,余芝兰还有疑团,“你替那个络腮胡子相面,人家不是说全对吗?”

“嗨,他是我的媒子!我们是合伙的。”

余芝兰恍然大悟。当下与项农生商定,二月初八过礼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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