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什么命（84年的人生苦到不忍去看）

他是齐白石的首徒，黄胄的密友，范曾的恩师；张君秋敬他懂戏，黄永玉认他做知音，李连杰与之论武。

他的一生跌宕起伏，也传奇十足。他正是中国当代著名大写意花鸟画宗师李苦禅先生。

李苦禅这一生的标签很多，他是充满革命热情与正义感的爱国志士，是精通中华武术与京剧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位深受禅宗佛学思想影响的智者。

社会、哲学与艺术的多面视角构筑了李苦禅笔下画作中丰富广袤的内涵以及喷涌不熄的活力。

后人钟情李苦禅的画作，多钟爱其厚重豪放、洗练鲜明的写意风格。单看这些落笔飘逸洒脱的大作，就知道若非足够自由旷达的心境，都不能造出此等写意之景。

鲜为人知的是，这样的表达恰恰与李苦禅极苦而极不自由的84年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绝妙的艺术之间，回响的是他历经劫波，恩仇尽泯，以德报怨却苦不堪言的悲情一生。

李苦禅，原名李英杰，1899年生于山东高唐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李家世代务农，大字不识一筐。李苦禅却生来眼目聪慧，自幼就表现出非凡的艺术天分。

村子里草台班子唱的大戏，关公庙里艺人描绘的壁画，以及造屋垒灶时贴吉祥图案……这些闭塞村庄中仅有的民间艺术，成了他最早的艺术启蒙。

幼年的李苦禅不仅酷爱绘画，读书也好。长辈们爱惜他的天赋，于是凑了些钱和米面，把他送到了县城上中学。

这段经历让李苦禅有幸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位贵人孙占群。孙占群是李苦禅的美术老师，也是山东本地颇有名望的花鸟画家。

他第一次见到李苦禅的画，就觉得这个孩子出手不凡，必成大器。于是孙占群把自己画室里的《芥子园画谱》拿给李苦禅观摩学习，还一路指导栽培，对李苦禅非常看重。

李苦禅这个来自乡下的孩子，也因此第一次系统地接触到了八大山人、石涛、吴昌硕这些知名大家的绘画技巧和风格。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他逐渐打开，李苦禅从此废寝忘食地钻研画技。

班上的富家子弟对此嗤之以鼻。他们看不起李苦禅出身贫贱，认为他要用这生来抓牛粪的手去握画笔简直是白日做梦。

李苦禅骨子里却有股农民子弟的朴实坚韧，他不仅不畏嘲笑，还非要和这些所谓的富家少爷们比个高低。

他越发铆足了劲学习画画，无论严寒酷暑，每天都画，画身边的花鸟虫鱼，画身边的树木人物。总之，看见什么就画什么。几年苦练下来，画艺大精，用实力让当年那些嘲笑他的阔少们都闭上了嘴。

1918年，李苦禅在历经恩师的数年授业打磨后，揣着借来的4块大洋踏上了前往北京的学艺之路。

初来乍到的他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只能进入北京大学附设的“勤工俭学”半工半读，困难的时候还要从舍粥棚里取粥才能度日。

但是本着一口“饭可以不吃，气不能不争”的心气，李苦禅还是顶着忍饥受饿的日子留在了北京，并参加了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有幸拜徐悲鸿为师，得以学习素描和西画。

1922年，李苦禅凭借出色的成绩又考入了北京国立艺专，可是家里根本没有余钱供他求学。为了赚取学费，李苦禅只能白天上课，晚上去给人拉人力车挣钱。

在艺专上炭画课的时候，班上给每个学生都发一个馒头，用以粘画坏了的炭画。李苦禅为此十分小心翼翼，不敢让一根线条出错，只为省下馒头当饭吃。

平日里，李苦禅买不起画具，也是拾取同学们丢弃的铅笔头、炭条头来做素描。为此，同学林一卢赠了他“苦禅”的艺名，寓意在苦难中磨砺心志，禅悟艺术真谛。李苦禅欣赏领受，并以此自勉，更加勤奋地学画。

1923年，李苦禅机缘巧合拜了齐白石为师，成为他门下的第一位弟子，开始学习中国画。李苦禅早期作品洒脱放逸，意境独到，深得齐白石的嘉许。他常在授课时对学生们说：“你们数十年便知，白石后笔墨当推苦禅。”

不过那时李苦禅还未成名，尽管受到老师的推崇，生活依旧困顿。齐白石偶然得知他要靠拉车才能维持生活后，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他的学费了，并且还时常留这个学生吃饭，给他颜料，煞费苦心地资助他完成了学业。

正是在这种不断与贫穷和苦难作斗争的考验中，李苦禅度过了自己跌宕多舛的青年时代。

如果说这一时期他所受的苦，更多的还是身体上的苦，那么在接下来的婚姻之路，却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此生不可磨灭的伤痛。

李苦禅一生经历过三段婚姻。他的第一任夫人肖氏，是父母在其16岁那年为他定下的。肖氏比李苦禅大了6岁。两人结婚之时李苦禅还未从学校毕业。1927年，肖氏在家乡为李苦禅生下一女后就不幸病故了。

回首这段婚姻，虽然这中间没有什么爱情的基础，但是妻子的离世还是让李苦禅感到了一种命运无常的深深怅惘。

相比之下，李苦禅的第二段婚姻就让他刻骨铭心，而刻骨的背后，却是不堪的背叛。

李苦禅的第二任妻子凌嵋琳亦是齐白石的座下弟子，说来算是李苦禅的同门师妹。

凌嵋琳出身书香门第，苗条秀美，这位毕业于中国第一国立美术学校的才女，向来孤傲清冷，自恃才高，却唯独对李苦禅这位刚正朴实、声名在外的优秀大师哥怀着一份敬重的仰慕。

她为李苦禅画中的磅礴大气和平实淡薄所慑服，不久便参加了他创办的“吼虹画社”，向师哥请教画艺。来自师妹的青眼与爱慕，让年近30才初尝爱情滋味的李苦禅很快深陷其中。

1928年中秋，李苦禅与凌嵋琳在一片祝福声中幸福地结合了。婚后，他们搬到了凌嵋琳在阜成门的家中居住。

与心爱之人组建了家庭，李苦禅以为生活终于要苦尽甘来。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苦禅到底是苦水里泡大的农民儿子，凌嵋琳却是书香人家的小姐，从成长背景到生活习惯，价值观上的不同很快暴露在婚姻生活的方方面面。

凌嵋琳理想的夫妇生活是花前月下的诗情画意。可是结婚一年多，忙于事业的李苦禅整天只是忙着和一群画友、票友作画说戏，很少把时间留给妻子。

更让凌嵋琳恼火的是，他们住的那两间小屋整天宾客不断，不管是拉洋车、蹬三轮的，还是练武的、卖泥人的，面对这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李苦禅来者不拒，有时候和这些人一聊就是半宿，甚至不顾自家经济条件去大方资助他们，很多时候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这桩婚姻至此让凌嵋琳越发感到乏味，随着最初笼罩在李苦禅身上的英雄光环除去，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实实在在、土得只会说“俺”的山东农民子弟李苦禅。

恰在凌嵋琳深陷婚姻苦恼的当口，一个叫做张若谷的青年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张若谷是个长相英俊，生活潦倒的后生，最初拜访李苦禅是为了向他学习绘画。向来为人热诚的李苦禅不仅热情接待了他，还经常留他在家里吃住。谁知日子久了，张若谷却打起了这位俊秀师娘的主意。

1930年，李苦禅应邀赴杭州艺专任国画教授。张若谷便趁虚而入，常以向师娘请教画艺为由往凌家跑。聚少离多的日子里，凌嵋琳本就对李苦禅心有怨念，在感情的天平上自然也就倾向了后来的张若谷。

1934年，心生异心的凌嵋琳单方面登报宣布与李苦禅解除了婚姻关系，并同时登出了与张若谷的结婚启事。

李苦禅后知后觉，当从报纸上看到这两则消息后，他的一颗心被撕得粉碎，第一时间就追到山东，就要找张若谷算账。

家里的老人苦口婆心地表示，张若谷的真实身份是个特务，手头有枪，要李苦禅别去以身犯险。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山东男儿，李苦禅纵然可以不追究妻子的过错，却铁了心要把两个孩子从魔爪里救出来。

他千里奔波，横冲直撞就找到了张若谷在济南安身的地方。因为李苦禅练过功夫，张若谷见他一来，吓得心惊肉跳，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李苦禅却面无惧色，他先是抱起了三岁半的儿子李杭，又进屋带走了正在号哭的小儿子李京。看着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凌嵋琳，李苦禅按捺下所有的不甘与难堪，再无多言。

他就这样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离开了济南，只为给这段不堪的婚姻留下最后的体面。可是到了车上，他竟发现张若谷不知何时扎破了小儿子的下体。

当李苦禅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回到杭州求医时，由于感染严重，孩子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失去了生命。也成了李苦禅这一生都走不出来的心结。

妻子背叛，儿子被害，命运的不公一次次地冲击着李苦禅，且似乎没有停止之势。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北平陷落。李苦禅在山河破碎之际挥毫作出《墨兰图》，遒劲的笔法难掩心中的悲愤。当时不少文艺工作者纷纷南下避难，习过武术的李苦禅却坚持留在北京，伺机参加抗战。

彼时李苦禅在画坛已经小有名气，日伪汉奸们得知他尚在城内，便以高官厚禄诱使他投入敌营，李苦禅对此嗤之以鼻。

日伪占据北平后，他不愿沦为日本人的走卒，毅然辞去学校的工作，并加入抗日的队伍，成为红色特工的一员。

李苦禅将自己在北平的家发展成了组织上的地下联络站，专门掩护爱国学生，抗日志士，甚至有避难的外国人。

由于拒绝了日伪的拉拢，那段时间没有经济来源的李苦禅只能去卖画为生。即便如此，他都定下原则，他的画只卖爱国的中国人，而不卖给为日本人做事的走狗。

李苦禅气节很高，民族大义又重，也因此引起了日本人对他的怀疑。

1939年5月14日，日本宪兵队以私通八路军的罪名将李苦禅逮捕入狱。彼时的李苦禅已经40岁，在狱中却遭受了长达一个月的严刑逼供。期间，他仍坚贞不屈，坚持不肯透露关于地下联络站的一点蛛丝马迹。

日本人后来考虑到他的名气以及影响力还有利用的价值，没有将其置于死地。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李苦禅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死里逃生后，李苦禅为谋生计前往济南卖画，在友人的介绍下因缘际会结识了自己的第三任妻子李慧文。

李慧文是一名24岁的护士，文静漂亮，和李苦禅一样出身底层，感同身受的经历让他们后来走到了一起，并在1942年结为了夫妇。

家庭再次完整，为李苦禅苦难的前半生终于平添了一抹亮色，但是他的苦难却远远没有终结。

新中国成立后，北平艺专定名为中央美术学院，李苦禅继续在这里从教。他原本以为美好的日子终于来临，却不承想因为小人的妒忌和排挤，竟在白发之年被调出教师队伍，当了一名保安，远离了毕生挚爱的事业。朋友叹气：“苦禅，苦禅，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苦’呢！”

李苦禅对此亦是满心忧愤，素来耿直的他不堪其累，于是义正词严地上书昔日在北平读书时期的同窗毛泽东，痛斥了自己遭遇的不公正待遇。

历经一波三折的调查，幸有毛主席为他正名，李苦禅这才被恢复了应有的待遇。

历经劫波，恩仇尽泯。随着时代的大风大浪过去，李苦禅在晚年终于过上了他期盼已久的生活。有妻子的陪伴，有事业的牵挂，更有绕膝的儿孙。这些普通人最朴素的梦想，李苦禅却用了大半辈子才得以实现。

这也正如他笔下写意作品共同的内核，平实自然、返璞归真。苦到极致不妨苦中作乐，这是艺术的境界，更是哲学的境界，人生的境界。

1983年6月11日，84岁的李苦禅在熬尽这一生之苦后，油尽灯枯，溘然长逝。但是他留下的作品和浩气却长存于世。

心有浩瀚，人生灿烂。这是李苦禅用苦难浇灌出的艺术果实，也是他用一生给我们上的生活哲学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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